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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豪車驚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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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豪車驚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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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謝隱這根老油條還算要臉,沒把自己心中的小嫉妒明晃晃的表現出來,看起來還帶著一點笑意。這讓對面的男人明顯會錯了意,竟然跟著荊哲一起走了過來。

謝隱苦笑,來就來吧,正好會會這個報案人。畢竟刑事案件中,報案人的嫌疑,都是不小的。

想到這,謝隱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給自己打了一劑強心劑:我是公事公辦,絕不是出於嫉妒。我謝隱玉樹臨風,器識不凡,會嫉妒一個小白臉?

嘖,怎麽這麽白?白得跟孟·······謝隱的思緒戛然而止,他也倏然意識到自己錯綜覆雜的情感由何而來。

謝隱趕緊輕咬舌尖,讓自己恢覆理智。這個時候,想這些幹嘛?

男人比荊哲高,步子大,先一步走到了謝隱面前。笑意絲毫不減,反而愈發燦爛了。

像什麽呢?謝隱暗暗思忖了片刻,有點像白畫卷上妖異綻放的牡丹。著墨處越是艷麗奪目,留白處越是給人無限遐想。

男人率先伸出了手:“警官您好,我叫秦淮。”

謝隱在辦案的時候沒有和任何人握手的習慣,但對方畢竟已經伸出了手,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謝隱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只蒼白又修長的手。有點冰,倒符合他這寡淡的氣質。觸感還不錯,像未被把玩過的璞玉,在這悶熱的夏季裏給謝隱帶來了片刻的清涼。

倒有了點舒爽的感受。

“你好,刑警支隊副隊長,謝隱。”

接下來謝隱沒有理會秦淮,而是讓荊哲匯報了一下報案人的情況。

報案人秦淮,男,34歲。A城政法大學心理學教師,身後的年輕人周舟、欒勁,都是他的學生。

據報案人講,他們是在今早7時路過村路的時候發現了這輛汽車的。三人到達時,車子已經焚燒殆盡,火也已經熄滅了。

謝隱接過荊哲手中的本子看了看,那龍飛鳳舞的鬼畫符讓謝隱懷疑自己是個徹底的文盲。

他頭也沒擡,只眉梢微挑:“大學教師······沒事來這窮鄉僻壤幹什麽?”

秦淮似乎知道他的意思,神色絲毫沒有變化,只淡淡回答:“畫畫,采風。”

“哦?”謝隱來了興致,“心理學教師帶著兩個學生出來畫畫?興趣還挺廣泛。”

秦淮還沒說話,一旁的欒勁覺得有點窩火,冷冷回了句:“別說畫畫了,殺豬都能算是個興趣。法無禁止即可為,這位警官,您管得還真寬。”

這話明顯是在搓火,謝隱今天打曹力帆沒打痛快就被拉開,本來氣兒就不順,一時間雙方就劍拔弩張起來。

可沒等謝隱發作,秦淮卻往前挪了半步,語氣依舊溫和輕柔:“謝警官,孩子小,說話沖,您莫怪。”

一招乾坤大挪移讓謝隱有火不能發,看似姿態夠低,四兩撥千斤。可眼尖的謝隱還是清楚地發現,秦淮向前這半步,生生將欒勁護在了身後。

謝隱突然一笑:“挺好,護犢子。這點對我脾氣了。”

就在這時,痕檢的一位女同志跑了過來:“謝隊,車輛大架號已經損毀十分嚴重,也沒找到行車執照,很難確定車源。”

說到這,又遞過來一個證物袋:“只找到這麽兩片未燃燒完全的車輛碎片,卡在橋墩子邊上了。”

謝隱看了一眼,估計是車輛被掀翻下去時候卡住的,犯罪嫌疑人也沒註意到這兩片碎片,就沒扔進去一起燒。

他接過物證袋,看見一片帶著淡粉色車漆的碎片,和一個類似車標的東西,是一個字母P。

情況不容樂觀。屍體高度碳化,能否采集到有效dna很難說,屍源就不能確定。大架號被損,很難確定車源。現場附近就是郁郁蔥蔥的玉米地,一眼望不到邊的青紗帳,根本沒法采集到有效腳印。

現在,除了能夠確定這是一起殺人焚屍案以外,竟然一條線索都沒有了。

正在謝隱獨自思忖下一步該怎麽辦的時候,讓人意外的,秦淮開了口。

“可以給我看看這個物證袋麽?”

見謝隱不回答,他舉起雙手:“我不碰,你拿近一點我看一眼就行。”

謝隱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左右對方都看見了,也無妨拿近些。便遞了過去。

秦淮沒接,只仔細大量了一番,繼續說:“這塊碎片來看,並不像是後貼膜或者改漆,而是車輛原色就是淺粉色。原廠漆就是這個顏色的車並不多,再看車輛大概形狀,和這個字母P。我覺得這輛車很可能是一輛Porsche。”

他又看了一眼遠處燒焦的車輛架子,確定地說:“對,保時捷,冰莓粉色保時捷taycan。”

謝隱一楞,看向一旁的韓易。韓易沈吟片刻,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性。

秦淮繼續說:“這是一款保時捷剛剛上市不久的新車,保有量並不高,況且還是粉色這種顏色。謝警官順著這條思路查,應該很快就能找到車主。如果需要的話,我有A城保時捷車友會的微信群,可以給謝警官做參考。”

謝隱沒說話,目光一略,掃過秦淮方才站的方向,一輛深藍色保時捷卡宴停在村道上,應該就是秦淮一行人的座駕了。

想想大學老師的那點死工資,和對方這三十出頭的年紀,謝隱心中明了——得,碰著位富二代。

在爭做投胎小能手這件事情上,謝隱從來沒覺得自己輸給過誰,所以對於對方到底被資產階級腐化成什麽程度也不十分介意。

但他長吸了一口氣。因為作為一名警察,破案時當然要廣泛采納人民群眾的意見,但被人民群眾直接按頭指導了,還是挺跌份兒的。

“行,謝謝您,警民魚水一家親。改日要真破了這案子,”他突然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到時候您若不是罪犯,我就親自上門為您送面錦旗去。上書:群眾楷模。”

方才犯倔的欒勁一聽這話,又來股火。秦淮臉上淡淡的笑意卻絲毫不變,溫潤如常,仿佛根本聽不懂謝隱的弦外之音:“謝警官可要說話算話啊。”

天邊的炸雷終究奪去蒼茫大地上所有螻蟻一般微不足道的情緒,濃雲也終於撐不住重負,大雨滂沱而下,給現場忙碌的所有警民來了個猝不及防的透心涼。

民警們收拾好物證紛紛上車,岳繼龍也在這時奔了過來,給謝隱再次戴上了手銬,壓回了警車上。

謝隱如他許諾的,十分配合。倒不僅為了給岳繼龍面子,而是他所有的情緒和註意力都被集中在了另外一個人身上。

大雨混沌了天地,也模糊了警車內謝隱的視線。

直到走了很遠,謝隱仍舊回著頭,看向案發現場的方向。

此刻,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在路邊,筆挺地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似乎毫不在意冷風兼雨,雲淡風輕地立在國道旁邊。

漸漸的,與這幕布一般的大雨融為了一體。

——

省廳也沒難為謝隱,關了一宿禁閉也就算罰了。一來這次西南緝毒行確實勞苦功高,二來謝隱那位A市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老爹的薄面還是要給幾分的。

不過這些真正的原因統統都沒被謝隱考慮到,得瑟如他仍然覺得省廳領導肯定也堅信,警油子就是該打!

出了省廳,謝隱並沒有直接回隊裏,而是拐道去了A市人民醫院婦產科。

謝隱常年留著幹凈利落的寸頭,主要原因是腦型好,確實適合寸頭。但還有一個旁人很難察覺的小原因,也是謝隱的一點小心機——

無論頭一天晚上累成什麽熊樣,第二天也不會頂著一腦袋雞窩,影響形象。

畢竟身為刑警,通宵是常有的事情。

謝隱推門進入病房前,還臭美地用門玻璃照了一下自己的“龍鳳之姿”,正打算和病房裏的人臭貧兩句,沒想到病床上躺著的人,他幾乎不認識了。

如果不是那雙鷹隼一般銳利不減的眸子沒有任何變化,謝隱實在沒想到病床上這位骨瘦如柴的女性竟然是自己那雷厲風行的老領導。

他一楞,半晌才說出話來:“老大,幾個月不見,你想我想成這憔悴樣?”

床上的“中年婦女”見謝隱來了,也挺高興,強撐著坐了起來,靠在床頭。

“少給我臭貧!廳裏還是罰得輕,你丫這臭脾氣就應該關你個三年五載的!”

謝隱撓撓頭,唯有在這位老大姐面前才難得袒露出一股憨厚的氣質,嘿嘿一笑:“行,還能罵街呢,我就放心了。”

謝隱口中的“頭兒”,正是A城刑警支隊正職,支隊長,蒲冬亭。

莫說是C省A城,就說縱觀全國,也少有幾個女性刑偵隊長。全國散打冠軍,一腳踹折過毒販的肋骨,在深山裏蹲過七天七宿抓住逃了12年的殺人犯······A城政法系統響當當的人物,人稱“蒲辣子”。

打謝隱從警校畢業就開始跟著蒲東亭幹,叫了很多年師傅了。

在謝隱的印象裏,“巾幗不讓須眉”這句話都配不上蒲冬亭,她一個人趕得上一個加強團的老爺們。幹工作有勇有謀有魄力,作為領導有擔當能抗事,作為老大姐仗義大氣還溫柔。都說人生最倒黴的事情就是有位更年期婦女作領導,可謝隱常常覺得,這絕對是謬論中的謬論。

謝隱從沒想過,自己那位壯如母牛的師傅,竟然會倒下。往日的颯爽英姿一時間浮在腦海裏,不由得心頭一酸,說不出的五味雜陳。可謝隱這人混蛋慣了,真讓他吧噠吧噠掉幾滴眼淚,說兩句煽情話,不如給他一刀來得痛快。

想到這,謝隱強忍著湧上喉結的酸楚,硬是比哭還難看地扯開了個笑意:“師傅,這麽多年,要不是您今天住的是婦產科,我都快忘了您是個女的了。”

蒲冬亭從床頭拿起一把水果刀,謝隱趕忙往後退了一步。以他對他老大的了解,一言不合動刀子,這位中年女性是幹得出來的。

蒲冬亭權當沒看見謝隱的小動作,笑著又拿起了床頭上的蘋果。謝隱這才松了口氣,極有眼力見兒地上前接過:“這點小事兒還能勞煩削鐵如泥的老大親自動手?小的來就是。”

蒲冬亭本來臉色慘敗,被謝隱這一連串鬼話哄得氣血好了不少,這才開口問:“昨兒為什麽打人吶?我才病幾天,就給我惹禍。”

謝隱聚精會神給蘋果削皮,修長的手指上骨節分明,因為拿著刀子,更顯得線條流暢好看。

“路見不平一聲吼唄,”說完了覺得還不盡興,又加了一句,“吼完還是好朋友。老大您放心,我幹不出那窩裏鬥的事兒來,不能影響咱們隊裏的鋼鐵團結力量。”

原以為蒲冬亭還會接著話茬罵他兩句,結果半晌,也沒個動靜。

謝隱這才疑惑地擡頭,卻只見蒲冬亭正靜靜地註視著他。

蒲冬亭長嘆了一口氣:“你不說我也知道,是為了孟昀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一粒石子毫不經意地撩動波瀾,一時間波濤暗湧匯集萬丈深淵,生生能把人給吞個幹凈,不吐一塊骨頭。

謝隱原計劃說一串“老大英明神武,火眼金睛”的俏皮話搪塞過去,可對著那雙能把他心肝肺給看穿的眼睛,謝隱也沒了臭貧的興致。

一種久違的,摻雜著苦澀與無奈的感覺湧上心頭,像粗砂紙不甚用力地摩擦著謝隱心頭最柔軟的那塊肉,比鈍刀子還磨人。

“他說老孟是警察裏的敗類。”謝隱眼角眉梢的笑意終於飄散不見了,他神色淡然,像在講一個好不關己的故事。

可蒲冬亭清楚地看到,他脖頸處,已然泛起了青筋。

“他這麽說確實不對。孟昀確實為警隊做出了很多突出貢獻,即便功過不能相抵,也不能說孟昀是敗類。”

功過不能相抵?謝隱錯愕擡頭:“老大,你也認為那事······是真的?”

那事兒,便是謝隱多年以來無論如何剜骨療毒,都無法除去的心毒。

孟昀是謝隱警校時候的同學。二人吃住一起,形影不離。在警校一起招隔壁女同學的喜歡,畢業了一起撩警花的春心。一個長得黑,一個長得白,人稱“黑白雙煞”——不取人命,專勾人心。

孟昀出身農家,比謝隱早熟些。在學校的時候就比謝隱努力,各科成績都在謝隱之上。到了警隊,任勞任怨還細心,做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說,還時不時得給吊兒郎當的謝隱擦屁股。

二人一路跟著蒲冬亭成長起來,各自當了探長,結果一次聯合行動的時候,劫匪抱著同歸於盡的態度和孟昀一起跌入了寒冬臘月清明河的冰窟裏。

河面冰封河水湍急,最終的最終,老孟的屍體也沒能打撈上來。

謝隱一直覺得,那天本該死的……應該是他自己。那晚本來是謝隱值班,結果他家母上非以死相逼讓他去相親,沒轍了,謝隱才讓孟昀替了個班。

臨下班前孟昀還好生調侃了謝隱一番,這一調侃,就成永別了。

孟昀犧牲,順理成章可以被封為烈士。可偏偏督察在他名下的銀行卡裏,發現了一筆70萬的存款。經查,是某涉黑團夥打給他的。

那被逮捕的黑老大一口咬定這錢是他們轉給孟昀行賄的。所有人都信了,唯獨蒲冬亭和謝隱不信。

“老大,老孟不是那樣的人······我求你了再去和上面反應一下吧。我太了解老孟了,就算老孟家境不好,他也絕對不屑於拿這錢的!”

最終,功過相抵,蓋棺定論,並沒有給孟昀什麽處分,但烈士也沒有追封。

當年血氣方剛的謝隱為了這事兒差點脫了身上這層皮,和局領導鬧了好長一陣子,當副市長的老爹也拿他沒轍。

最終還是蒲冬亭勸住了謝隱。她理由言簡意賅,“你走了,誰去給孟昀洗冤?”

於是,消沈了許久的謝隱又恢覆了往日的張牙舞爪。所有人眼裏,他又是那個臭美嘴貧的二代衙內。只有蒲冬亭知道,謝隱長大了,從孟昀死的那天起,長大了。

蒲冬亭對望著謝隱真摯的漆黑瞳仁,半晌才回過神,輕咳了兩聲:“我怎麽認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麽多年了,你還學不會放下麽?”

放下?學會放下,太容易了。

謝隱也曾想過,斯人已逝,他只要不再想了,不回頭了,就可以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可每每看到清明河上清白如練的月色時,謝隱說什麽都無法忘記,他最好的兄弟,正泡在冰冷的河水中,連屍骨都沒能找到。

再後來謝隱陪蒲冬亭聊了很多,話題一離開孟昀,他又恢覆了三句一個破包袱的調調。

蒲冬亭卵巢癌早期,發現還算及時,但卵巢沒能保住。她也歲數大了,有意早點病退,給後輩倒出位置來,謝隱當然是不二人選。

聊了一會案子,聊了一會警隊的未來,謝隱也知道時間不早了,該起身回隊裏了。

“老大,還有什麽囑咐的?”

蒲冬亭想了想:“那我就希望我出院的時候,要麽你把該破的案子都破了,要麽你給我領回個媳婦來!”

一提媳婦,謝隱算是沒轍了,趕緊搪塞了一句“放心吧,我都抓緊”就跑了。

出了醫院的大門,下了一天一夜雨的灰暗天空終於迎來一道明媚卻不刺眼的陽光,穿透層層烏雲。

照到謝隱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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